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7章

關燈
第87章

姬未湫豈止是不冷?他不光不冷, 還熱得冒汗。

雲池宮中本就是溫泉——講道理哪有皇宮正好建在溫泉上的?還不是燒得熱水嘛!只不過水是好水,燒熱水的手段迂回了點,看著像是那麽一回事, 讓人進去的時候不會產生一種鐵鍋燉自己的即視感。

姬未湫剛剛洗完澡懶得再裏裏外外的套衣服,只穿了裏衣, 讓人拿的是厚披風, 出去是正好的,頂多就是冷風從披風裏鉆進來有點冷, 等跟著姬溯進雲池宮, 剛進來的時候還好,坐了一會兒之後披風裏都被捂出了一層薄汗,他沒敢脫披風一是姬溯不許,第二是他也不敢脫。

裏衣是絲質的。

他裝作調侃道:“不光不冷,還有些熱, 臣弟本來想著和皇兄說上兩句話就趕緊回去的……再待下去, 恐怕這個澡就真的白洗了。”

姬溯道:“既然知道,行事還這般莽撞?”

他的目光在姬未湫的領口處掃過, 姬未湫很明確的領會到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剛洗了澡就敢這麽穿擱外頭走動, 也不怕一冷一熱之下著了涼, 穿就穿吧,這麽穿就該趕緊回寢宮, 偏偏半路還要攔著他說話,委實是自己作死。

嗯, 大概……是這樣。

姬未湫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只能低頭認錯:“臣弟知錯。”

他的手從姬溯掌中抽走,又接著道:“那臣弟就先行告退……呃……”

話音未落, 姬未湫只覺得手腕又被抓住,一股巨力從上傳來,他幾乎是毫無反抗餘地的落入了雲池之中,微燙的泉水在這一瞬間包裹住了他,卻還不及沒頂,又被人扶住了,輕輕一帶,就將他安置在了池中石階上,穩穩當當地坐著。

姬未湫靠在池壁上,厚實的披風吸飽了水,沈甸甸地裹著他,剛烘幹沒多久的頭發再度打濕,粘在他的臉上。他眨了眨眼睛,讓沾在睫毛上的水珠落下,眼前就是姬溯的面容。

姬溯與他靠得極近,一手還扶著他的腰,明明隔著那麽厚的鬥篷,姬未湫還是能很明顯的感知到每一根手指的位置。

不過一瞬,那只手就抽走了,姬未湫還沒分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遺憾,下一刻,那只如竹如玉的手輕描淡寫地在他臉上拍了拍,姬溯道:“朕數度教你,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傷……你就是這麽學的?”

姬未湫看著姬溯,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自己要做些什麽,又該說些什麽,他猛地低下頭去,耳旁滿是自己的心跳聲,連喉嚨都變得幹澀起來,他不敢再看姬溯,道:“……我知錯。”

太緊張了,連‘臣弟’兩個字都忘記了。

他只覺得臉上都在發燙。

忽地,耳朵被姬溯觸碰了一下,姬未湫差點跳起來,他抵著池壁,見姬溯神色如常地收回了手,仿佛只是再順手不過地揉了一下他的耳朵而已,見他反應這樣大,甚至還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問為什麽他反應這麽大?

姬未湫擡手捂住了耳朵,果然觸手滾燙,他定了定心神,狀若無事地說:“臣弟不小了,皇兄別總是和小時候一樣……很癢的。”

他察覺到他與姬溯的距離太近了,姬溯對他的舉動也太過親昵,遠遠超出了一個兄長……好吧別說兄長了,哪有老子揉自己十八歲的好大兒耳朵的?拎起來倒是不少見。

可姬溯太平靜了,半點波瀾都不見,聽姬未湫這般說,他只說了一聲:“是嗎?”

姬溯倚在池旁,意有所指地看向了那件披風——誰家大人做這麽不靠譜的事情?

姬未湫憤憤地把披風脫了,都打濕了還裝什麽裝,難道真裹著這條沈得要命的披風泡澡嗎?他自己都覺得有病。

脫了披風後姬未湫渾身一輕,他也懶得拎那披風,就叫它沈在水中,他當墊子坐。他在這方面辯不過姬溯,畢竟姬溯居長,教訓他兩句還真沒什麽好說的,他幹脆換了個話題:“皇兄還沒告訴臣弟應該如何處置呢……”

姬溯聞言,眉間微動:“也算是不錯。”

姬溯說的是姬未湫讓鄒三警告鄒賦流的事情。姬未湫這辦法雖算不上什麽高明的手段,卻能全了雙方情面,姬溯微微側臉,接著道:“過剛易折,過柔則靡。”

剛柔並濟,方成事焉。姬未湫腦中浮現出後半句,他沈吟一瞬,知道這是姬溯在提點他做事不要太婉轉柔和,一味柔和的手段只會讓人一進再進,他瞬間想到了瑞王府,不禁低笑道:“怪不得臣弟的王府跟個篩子似地。”

他入宮,說是避禍,何嘗不是因為瑞王府不夠安全的緣故?按理說外頭有什麽事兒,他王府門一關,守的密不透風的,與他何幹?他又何必進宮?

進宮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從理性上說,他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進宮了,他接了母後一道去個世外桃源住著,萬事不擾,不知道有多舒心。

姬未湫不明白,他擡眼看向姬溯:“皇兄,臣弟自認厚待門下,為何他們……”

“人性本貪。”姬溯在這一瞬間,看著他的目光幾乎是冷漠的,他定定地說:“處世之道,不過你進我退,你步步相讓,他人便步步緊逼。”

“就如同你我一般。”姬溯伸手撩起了姬未湫散落在臉頰的碎發,將它理到了姬未湫耳後:“瑞王,後面已經沒有路了。”

姬未湫頭皮發麻,他緊緊地抵著池壁,他有些艱難,但說話卻意外的流暢自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兄是皇帝,臣弟自當退居一隅,豈敢與皇兄相爭?”

姬溯的情緒來的突然,姬未湫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麽又招惹到了他,或者說是之前哪裏讓姬溯不順心了,攢著今天剛好一口氣發作了?亦或者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他不知道?

姬溯幾乎是嗤笑般的說:“是嗎?”

他說罷,似是沒有了談興,轉身便要離開,姬未湫看著姬溯的背影,背脊上是被池水熨燙得溫熱的池壁,他手指微微動了動。

忽地,姬未湫伸手抓住了姬溯,姬溯回首看來,姬未湫頷首,認真地說:“是。”

“皇兄富有四海,連臣弟也是皇兄所有。”兩個人之間,總要有一個人完滿,姬溯想要這一份兄弟情義,他願意給。姬未湫道:“……瑞王後面沒有路,但還有皇兄在,這條路有沒有都無關緊要。”

驟然之間,姬未湫呼吸一滯,姬溯的手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握住了他的頸項,只是微微發力,姬未湫便覺得呼吸受阻。姬溯垂眸看著他,平靜地說:“朕數次後悔。”

後悔什麽?

後悔留下他的命?

姬溯這樣掐著他的脖子,不言而喻。

姬未湫擡首,將自己的頸項全然送入來姬溯的掌中:“皇兄現在也可以取走……本就是皇兄給的,現在也為時不晚。”

姬溯的指腹摩挲著他的皮膚,沒有說話,隨即指節微松,姬未湫卻在這個時候握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頸項上,不許他松開:“皇兄可以再斟酌一下。”

姬未湫甚至在這一瞬間有了開玩笑的心情:“或者上去?在這裏難免汙了地方。”

姬溯要是現在掐死了他,他這麽大一具屍體漂浮在這裏,姬溯以後還用不用了?就他這個性子,別說是封宮,估計這雲池宮都要被推倒重修。

姬溯沈默一瞬後掙開了姬未湫的手,他握著他的手,姬未湫手上其實並沒有用太多的力道,姬溯抓著他,他也就任他抓著。明明在熱泉中,姬未湫的手卻涼得嚇人,姬溯將他的手放回了池水中,道:“既然怕,就不要挑釁朕。”

姬未湫這會兒真有些想笑,他這也算是挑釁?他真想指著脖子跟姬溯說來往這兒掐,他要是掙紮一下他姓倒過來寫!

姬溯的性子真是越來越難琢磨了。

姬未湫弄不清姬溯到底想要什麽,他想要兄友弟恭?他給了。他想要他的命?就在這裏,隨時來取。為了不牽扯進朝堂那些破事,他老老實實待在宮裏,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做到這個份上,姬溯還要如何?

他實在是想不清,弄不明。

但姬溯既然這般說了,他也就順著臺階下來,調侃道:“明明是皇兄先掐著臣弟的脖子的,還要怪臣弟害怕?臣弟當然怕!”

姬溯平視著他,起身出了雲池,姬未湫伏在岸邊,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形,笑道:“皇兄,這才泡了一會兒就不泡了?”

姬溯沒有理會他,敞開雙手任由宮人換下了濕漉漉的浴袍,換上了幹爽的裏衣。姬未湫本著一種命都給他了,看兩眼就看兩眼,算是死前福利的心情,正大光明的欣賞了一番,要不是怕大冬天的真被拖出去打,他甚至還想吹個口哨。

姬溯難懂,正好他也不想懂了。

沒有了姬溯,姬未湫痛痛快快地泡到了頭腦發暈才起來,小卓公公扶著他回清寧殿,一路欲言又止,姬未湫見了,笑問道:“什麽事兒讓我們卓公公這般愁眉苦臉的?”

未經傳召,小卓公公並不能進雲池宮,但他打聽出來說是聖上似乎與殿下又起了沖突,好像是因為殿下貪涼沒有好好穿衣服的緣故,再多就打聽不出來了——能告訴他這些,大概還是聖上的意思。畢竟他在殿下身旁服侍,殿下貪涼,他不能勸誡,是他失職。

小卓公公聞言,立刻躬身道:“哎,使不得使不得,奴怎能當得殿下稱‘公公’,這不是折奴的壽麽?!”

姬未湫撇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了,隨意道:“你是越來越像慶喜公公了。”

誰教出來的就像誰,無可厚非。

不過姬溯教了他這麽久,他半點不像是姬溯,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姬未湫心中一哂,聽小卓道:“殿下,這天氣越發寒涼入骨,奴叫小廚房備了點紅棗姜湯,殿下一會兒飲了也好去去寒氣。”

“剛泡了澡還要喝姜湯,你真是怕我不上火?”姬未湫說罷,也不等小卓公公回答,便道:“你明日透露個消息出去。”

小卓公公一頓,神色愈發恭敬,姬未湫接著道:“就說,本王十分看重這次差事,要在皇兄面前立功。”

小卓公公躬身道:“是,奴領命。”

“早些出宮,去一趟鄒大人府上,與鄒三說管好他爹。”姬未湫說罷,只覺得無趣,不再言語。

等到了清寧殿偏殿,小卓公公當真送上了姜湯,姬未湫不愛喝這個,但為了身體著想還是接了過來。他死不死是一回事,母後還在呢,弄個三災七難的這不是讓母後操心嗎?

姜湯的味道清冽甘甜,還帶著一點酒香。

姬未湫一頓,看向小卓公公,小卓公公討好地笑道:“殿下,這是小廚房跟著江太醫一道研制的,將老姜細細搗了,再用米酒養著,在灌到紅棗裏頭慢慢的蒸,去了裏頭的辛辣,極是溫和滋養。”

姬未湫一哂,擡頭飲盡了,刷牙洗臉睡覺!

***

姬未湫囑托要辦的事情,小卓公公半點不敢怠慢,先囑咐其他宮人頂了他的班,候著宮門一開,他就趕忙出了宮。其實這事兒非常好辦,只管透露給鄒尚書即可。

都是一點就通的人精,哪裏需要他大肆宣揚出去?

鄒三睡得正香呢,就被小廝扯了起來,他怒道:“誰大清早的惹人清夢!小心少爺我打不死你!”

小卓公公進了來,就見到這一幕,鄒三是姬未湫的好友,他自然是不敢造次的——他連寢居都進了,還不夠親厚嗎?

鄒三睜開眼睛一看,就見到個穿暗藍色宮裝之人,再仔細一看,就見是經常服侍姬未湫左右的那個小卓公公。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周圍,是他家沒錯啊!怎麽宮裏的公公跑到他的屋裏頭來了?!

小卓公公道:“鄒三公子莫惱,恕奴失禮,實在是王爺口諭,耽誤不得。”

鄒三一楞,道:“王爺說什麽了?”

小卓公公湊了上去……

“王爺當真是這麽說的?!”鄒賦流剛下朝出宮門就被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拉到了馬車上說了這事兒,鄒賦流神情有些嚴肅,鄒三見狀沒好氣地說:“小卓公公親自跑到我們府上來的跟我說的,還能有假?我說爹,咱家也不缺錢,殿下這頭急著立功呢,你別在裏頭搗亂!”

鄒三說到這裏還煞有介事的搖了搖頭:“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殿下成了閣老,就變得沒意思了,這點辛苦錢都沒得撈,所幸咱家不差這點,就是苦了下頭的差役……”

鄒賦流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蠢貨!”

鄒三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你罵我幹什麽?!”

鄒賦流剛想說話,又想起這裏是哪裏,不得不壓低了聲音道:“罵你是真的不冤!這哪裏是王爺不許我們動手腳,分明是聖上的意思!王爺是怕你老子我剛登上尚書之位還沒坐穩就被人拉下去了!你可閉嘴吧!”

“況且這些與那些差役有什麽幹系!”鄒賦流的臟字兒就在舌尖,若不是涵養好,就想把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罵得狗血淋頭:“難道誰還能計較那百十兩銀子茶水錢?!”

他現在的位置可謂是如履薄冰,王濯剛下馬,經由他的手來查抄,但凡有一點錯處被人抓到了把柄,莫說是閣老之位,就是現在這個尚書之位都坐不穩當!

鄒賦流眼皮子一跳,心道這個事兒不能光他一個人知道,聖上意思已經擺在這裏了,但凡這次經辦的誰手不幹凈,最後錯處定然是歸在他身上的——王爺抄家的手法是堪比積年老吏,可這事兒又不止抄家就算完,每個環節能出問題的地方多如牛毛,況且手底下的人貪,難道真去怪什麽都沒拿的王爺?

王爺聖眷優隆,他敢說一句,但凡聖上還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個位置上,王爺就穩若泰山,誰敢伸手去動瑞王,那和挑釁聖上有什麽區別?!

這事兒他一定要辦好,王爺這般早早叫人傳出話來,委實是對他庇護至極,若辦不好,誰都落不下個好來!

……

姬未湫這一日午後出宮辦差,如他所料,一眾經辦人更是仔細妥帖,姬未湫抄家的時候特意記下過一些雞零狗碎的財物,仔細一看賬本,個個都登記在冊,鄒賦流在旁特意道:“王爺請放心,臣樁樁件件都仔細查了,絕無錯漏。”

姬未湫點了點頭,喝了口茶:“鄒大人辛苦。”

“王爺謬讚,這是臣的本份。”鄒賦流說罷,見姬未湫沒有什麽吩咐,就接著說起來了一些具體的條目,個別數額較大的都一一說明。

這裏本來就已經沒姬未湫什麽事兒了,他主要就是來收賬冊的,難道還指望他親自去清點?那要那麽多差役和官員幹什麽?大家一起圍觀他幹活然後白領薪水?

鄒賦流道:“……除了以上這些,王爺,臣還找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姬未湫興致缺缺,面無表情地說:“說說看。”

鄒賦流道:“在庫房以及女眷房中,查抄出一些西域珍品。”

“有什麽奇怪的嗎?”雖然兩邊不和,但又不是完全閉關鎖國了,依舊是有不怕死的商人走南闖北,別說是王家,就是他家裏還有些突厥那邊產出來的寶石呢,王家家大業大,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鄒賦流接著道:“王爺容稟,這些珍品大多是突厥王庭貢品,客商等閑是拿不到的。”

姬未湫沈吟一瞬,道:“那就扣下,另外登記一冊,有勞鄒大人密報給皇兄知曉。”

鄒賦流喜上眉梢,要知道這些珍品可是能作為王濯通敵叛國的證據之一的,這是王爺把功勳給了他!他誠心誠意地躬身道:“臣定不負王爺所托!”

姬未湫眉目都不帶動一下的,淡淡地說:“都是應該的。”

反正姬溯手上已經有證據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他還什麽都不幹,姬溯都能懷疑到他頭上,他幹了什麽還了得?反正他已經是超一品的親王,進無可進,要這功勳幹什麽?鄒賦流打算接王相的位子,那麽還是他拿去辦吧。

畢竟是自己的前途,想必他也不會看著那些珍品眼紅就私吞了,一頓飽和頓頓飽他還是分得清的。

姬未湫拿著已經做完的賬冊回了宮,還有一部分還在登記中,王家根基深厚,哪裏是一兩天內可以清點完的?他去了清寧殿,想著先把賬冊上交了,免得壓在他手上太久姬溯又發病。

慶喜公公在殿門口將他攔下了:“殿下,聖上還未起。”

姬未湫聞言就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嘖,要不是今天為了去拿這個賬冊,平時這個點他也還在睡呢。

這麽一想,他也沒忍住打了個呵欠。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習慣了午睡哪一日不睡一會兒就渾身不對勁。姬未湫正打算把賬冊交給慶喜公公讓他代為轉交,他也好回去睡個安穩的,不想就聽見裏頭有動靜。

姬溯醒了。

慶喜公公告了個罪,急忙進去了。

姬未湫幹脆就停在了原地,等著召見。

他一邊等,一邊想該不會是他說了兩句話就把姬溯給吵醒了吧?回頭姬溯那狗脾氣又發作起來怎麽辦?

不一會兒慶喜公公又急忙出來了,說是姬溯說讓他先回去休息,有什麽要轉交的給慶喜公公就行。姬未湫一聽就把賬冊給了,頭也不回地進了偏殿去午歇。

他睡著之前心想完了,一會兒還得去文淵閣上班,他這一覺睡下去,文淵閣就不用去了——管他呢,先睡了再說。

不知道是胡老太醫開的藥起了作用還是姬溯那封驚天駭地腦子被驢踢了的聖旨起了作用,姬未湫如今睡得挺好,恢覆了一個剛滿十八歲的男大應有的倒頭就睡的正常習性。

殿中一片寂靜,唯有香煙自爐中裊裊升起,帶來了沈郁霸道的香氣。

與其聞著姬溯殿中傳來的香氣,不如自己燒上一爐,那樣就不必患得患失了。

姬溯揮退了宮人,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姬未湫床前,姬未湫正當好眠,渾然未覺。

姬溯坐在了床邊,目光微垂,近乎憐憫地看著姬未湫。

他大概看出來了……他害怕了。

姬溯伸手搭在了姬未湫的背上,輕哄似地拍了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